《神弃之地》(The Devil All the Time)改编自唐纳德·雷·波洛克2011年的同名小说,导演安东尼奥·坎波斯用阴郁的镜头语言,将美国俄亥俄州与西弗吉尼亚州交界处虚构的神弃之地科诺托镇搬上银幕。影片通过多线叙事交织出一个横跨1945至1965年的黑暗寓言,其中宗教狂热、暴力循环与道德崩塌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美国乡村图景。
影片开篇以二战退伍军人威拉德(比尔·斯卡斯加德饰)的悲剧拉开序幕,他对抗战后创伤的方式是将信仰扭曲为血腥献祭。这个细节影射了美国圣经地带特有的宗教文化——根据皮尤研究中心数据,该地区至今仍有68%居民坚持原教旨主义信仰。当威拉德在雨夜用十字架刺穿自己的喉咙时,潮湿的木十字架特写镜头暗示着被雨水浸泡而腐朽的信仰体系。
罗伯特·帕丁森颠覆性出演的牧师普雷斯顿堪称影片最大亮点。他梳着油腻背头,用甜腻的南方口音布道时,手指却不安分地在女信徒腰间游走。这个角色原型令人联想到1950年代臭名昭著的巡回福音传教士马文·山姆,后者曾利用宗教权威性侵数十名女性。当牧师在汽车影院用《圣经》拍打受害者臀部时,荒诞画面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权力滥用。
蜘蛛侠汤姆·赫兰德此次化身背负原罪的主角阿尔文,其表演细节值得玩味——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条和不断揉搓衣角的双手,完美呈现了一个在暴力中成长的少年。他与继祖母(米娅·华希科沃斯卡饰)的厨房对峙戏中,背景里始终炖着的豆子罐头,既是贫困的象征,也隐喻着压抑环境中即将爆发的危机。
影片采用章回体结构,每个角色都像被命运蛛网黏住的飞虫。比如由杰森·克拉克和海莉·贝内特饰演的变态杀手夫妇,其作案手法与1940年代真实的甜蜜杀手雷蒙德·费尔南德斯如出一辙——都是利用女性对浪漫的渴望实施犯罪。当他们在汽车旅馆用宝丽来相机记录受害者濒死表情时,快门的机械声与福音广播形成诡异对位。
138分钟的片长里,坎波斯刻意保持克制的叙事节奏,如同老式打字机般一字字敲出命运的残酷。最具冲击力的莫过于交叉蒙太奇呈现的三场死亡:上吊的警长、被活埋的传教士、枪杀的少女,三个场景共享同一段暴雨音效,将人人都有罪的主题推向高潮。这种叙事手法致敬了福克纳的南方哥特文学传统,也让人想起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
影片最终在豆瓣获得7.1分,部分观众认为其黑暗基调过于压抑,但不可否认这是近年来对美国宗教文化最尖锐的解剖之一。当阿尔文在结尾烧毁圣经时,飞舞的灰烬与片头父亲献祭的鹿血形成闭环,揭示出这个被神抛弃之地的真相:当信仰沦为暴力遮羞布时,恶魔确实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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